文人雅士玩雪指南：赤脚踏雪、烹茶煮雪、嚼梅咽雪……

文人雅士玩雪指南：赤脚踏雪、烹茶煮雪、嚼梅咽雪……

读史早知今日事，看花还忆去年人

文/羊城派记者 谢杨柳
　　　　　　　　　　　　　　　　　　　　一

雪季来了，又到了南方人看雪、北方人看南方人的季节。

而偏偏，这个冬天的雪似乎都下在了南方，江南、岭南等“贫雪”地带全都求雪成功，就连被全国背着下雪的福建都已大雪纷飞。看着自家门前的雪，南方人发出了铜钟般的吼声，隔着屏幕的北方人则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全国人民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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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这个冬天的雪是有眼力价、有责任心的好雪，不仅下得精准，还下出了“传家宝”。最近，不少南方网友晒出了窖藏在冰箱里的迷你雪人，再次令北方小伙伴集体伙呆：比雪更好玩的，果然是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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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南方人对雪的钟情自古已然，尤其是文人雅士，更是恋雪成痴。

清朝并称岭南三大家的名诗人屈大均、陈恭尹和梁佩兰，不仅诗中时常大雪纷飞，其雅集歌咏之地也名为“忆雪楼”。明末张岱则在《夜航船》里记载：“越人王冕，当天大雪，赤脚登炉峰，四顾大呼曰：‘天地皆白玉合成，使人心胆澄澈，便欲仙去！’”

江南有雪但不多，越人（浙江人）鲁迅就曾感慨：“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同为越人，张岱最能理解老乡王冕对于雪的热情，并特意点出王冕的越人身份，大概只有南方的读者才会会心一笑。

油画《永不休战》

相比张岱，山西人柳宗元就没那么厚道了。在他看来，比雪更好玩的是南方的狗。那一年，被贬岭南的他一来就开起了地图炮，在文章中称适逢岭南大雪，“数州之犬，皆苍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无雪乃已。”这就是粤犬吠雪的典故来源。

读到这里，还请广东的小伙伴们息怒。作为大唐第一地图炮手，柳宗元还写过蜀犬吠日、黔驴技穷……

资料图

二

那么怎样玩雪才能不被北方人一脸冷漠地鄙视？答案有且只有一个：多读书！要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那是一本正经地扯淡。但要论玩雪，无论正宗玩法还是邪派玩法，佛系玩法还是魔道玩法，在书里那是应有尽有、千奇百怪。

先说“煮雪”。明人高濂在《扫雪烹茶玩画》一文中称：“茶以雪烹，味更清冽，所为半天河水是也。不受尘垢，幽人啜此，足以破寒。”

在《红楼梦》里也有一段“煮雪烹茶”：妙玉请黛玉、宝钗品茶，因茶味香醇，黛玉便问：“这也是旧年蠲的雨水？”妙玉回答：“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

妙玉　图／电视剧《红楼梦》剧照

煮雪烹茶，听起来很妙，但窖藏五年后味道如何，就只有妙玉座上嘉客才知晓了。

而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记载：“腊雪甘冷无毒，解一切毒。”又说“腊雪密封阴处，数十年亦不坏。”所以从理论上看，陈年腊雪煮以烹茶，貌似是可行的，但实际上的口感却真的不一定佳。

梁实秋在散文《雪》中回忆，年轻时听说有“煮雪论茗”之事，好奇之下遂亲自尝试，结果“我一点也不觉得两腋生风，反而觉得舌本闲强。我再检视那剩余的雪水，好像有用矾打的必要！空气污染，雪亦不能保持其清白。”

梁实秋（资料图）

雪不仅不能煮茶，煮面都十分牵强。梁实秋还说道，有一次在河南旅行半路车坏，人困囧途，遂在一个简陋饭馆吃面。“主人取洗脸盆，舀路旁积雪，以混沌沌的雪水下面。虽说饥者易为食，这样的清汤挂面也不是顶容易下咽的。”

经过这两件事，他的结论是：雪这玩意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三

在古代的文人雅士看来，雪不仅可煮，还可踏、可咽、可啮……

踏雪这事儿，听起来人人都会，但要踏出风度、踏出意境，就不是谁都能胜任了。不信你试试，披着大衣、缩着脖子在雪地里溜达一圈，保证其low无比。但才（土）子（豪）踏出来就风度立现：“晋王恭尝披鹤氅涉雪而行，孟旭见之，曰：‘此真神仙中人也。’”

清代萧晨《踏雪寻梅图》

这则故事载于前文提到的张岱所著《夜航船》。张岱爱雪成痴，不仅留下了中学生都要阅读并背诵全文的《湖心亭看雪》，还在其《夜航船》中记载了十余则关于雪的故事。比如宋朝时有位铁脚道人，听名字就知道是踏雪能手，经常赤脚踏雪。

光是踏还不够惊艳，这位道人还边踏边朗诵《庄子•秋水篇》，同时“嚼梅花满口，和雪咽之，曰：‘吾欲寒香沁入心骨。’”鉴于嚼梅咽雪这种行为有食物中毒的风险，读者诸君还是万勿模仿。除非你像汉代苏武一样被敌军囚禁，无食无水，那就只好“啮雪咽毡”了。

近代谢之光《苏武牧羊图》

话说回来，无论煮雪、踏雪还是咽雪、啮雪，都是比较作的行为。雪的魅力，并不在于雪本身，而在于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所带来的浪漫体验。

下雪天，你可以像张岱一样划着小船“独往湖心亭看雪”，也可以像白居易一样偎在“红泥小火炉”旁邀朋友喝酒。如果嫌冷不想起床，还可以像陆游一样“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宅在被窝里安静地撸猫。

但最令史说君神往的，还是洪七公与杨过在华山雪岭上吃蜈蚣的场景：“（洪七公）煮了两锅雪水，将蜈蚣肉洗涤乾净……倒下去一炸，立时一股香气扑向鼻端。”杨过斗胆吃了一条，“但觉满嘴鲜美，又脆又香，清甜甘浓，一生之中从未尝过如此异味！”这大概是金庸笔下最馋人的一道美食了。

电视剧《神雕侠侣》剧照

最后必须重申一下，以上玩雪神技或存潜在危险，慎勿模仿。此外，本篇玩雪指南纯属扯淡，如有雷同，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