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缘何成了中国热度最高的民间传说？

近日上映的电影《白蛇：缘起》，再次把《白蛇传》的传说故事拉回到了人们视野中。

动画版白蛇传故事令人耳目一新 /剧照

在中国，这本是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加上《天乩之白蛇传说》和《新白娘子传奇》（鞠婧祎版），2018年以来就出了三部白蛇故事影视新作！

在中国四大民间传说（其它三部分别为《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孟姜女哭长城》）中，《白蛇传》无疑是最受关注的。

这个人妖相恋的故事，为何会有这么高的热度？

鞠婧祎版《新白娘子传奇》/剧照

成型最晚的民间传说

在“四大民间传说”中，《白蛇传》是成型最晚的一个。“白蛇传”这个名字到清朝后期才出现。

四大民间传说中“牛郎与织女”的故事最早。《诗经》中就有“跂彼织女”、“睆彼牵牛”的记载；南朝的《古诗十九首》中也有“迢迢牵牛星”之句。“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最早载于《左传》，汉代《列女传》亦有记载。“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最早见于唐代《十道四蕃志》，明代冯梦龙在《古今小说》中又进行了加工创作。

民间故事“孟姜女哭长城” /资料图

与这三个故事相比，《白蛇传》故事成型就太晚了。真正成为现在我们理解的样子，要晚到民国以后。当然，这不意味着民国才有白蛇的故事。

中国有很多关于蛇的故事，且有一些非常早。比如传说中的伏羲、女娲，都是人面蛇身。这和古人的原始崇拜有关。

真正和“白蛇传”故事有关的白蛇传说，一说最早出现在唐代传奇《白蛇记》中，另一说则是出现于宋代话本《西湖三塔记》中。

刘涛版《白蛇传》/剧照

雏形时期的“白蛇”传说都是蛇妖害人的故事，和后来成型的《白蛇传》故事有很大差异。宋代《太平广记》中有《李黄》一篇，其中也有个白蛇形象，仍旧是蛇妖，还害死了李黄。

到了明代，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整理了白蛇故事，写成了小说《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开始注重人物形象的塑造，白娘子、小青（青蛇，一说为青鱼）、许宣（仙）、法海等主要人物都齐了。

京剧《白蛇传奇》/剧照

到了清代，白蛇故事开始借助于舞台艺术广为流传。乾隆年间有个叫方成培的文人，利用白蛇传说编出了《雷峰塔传奇》剧本，并在乾隆南巡时献上，从此靠着“皇帝御览”的招牌，有了更广的传播。

戏曲《雷峰塔传奇》中，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戏分量逐渐增加，故事更加丰满，出现了“盗取仙草”、“水漫金山”等原来没有的情节。

清朝嘉庆年间又出现了文人创作的小说《雷峰塔奇传》。随后又出现了弹词《义妖传》和《白蛇宝卷》。

清代白蛇故事中“义”字的凸显，使得白娘子的形象向受人喜爱的方向发展。

粤剧《白蛇传·情》/剧照

最著名的“反转”剧

由于认知跟不上传播速度，当下经常有“剧情”反转的新闻事件发生。其实这并不是新现象，古代也有。《白蛇传》的故事就是个例子。

故事成型过程中人物形象的彻底反转，是《白蛇传》故事最惊人的特点。

蛇在中国文化中毁誉参半，且给人的恐怖、丑陋印象居多。最早的白蛇传说也不例外，讲述的是妖怪害人的故事。

但后来，不仅慢慢变了，而且来了个180度大反转！

白蛇传故事原本就是一场人妖恋 /剧照

《白蛇传》的第一主角“白蛇”，由最初的害人“蛇精”，逐步人格化、善良化，演变成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形象。而她的反面，原本是除妖降魔的法海和尚，演变成了干涉别人自由爱情的恶人。

在中国历史上，其实法海真有其人。他是唐宣宗时期宰相裴休的儿子，叫裴文德。他剃度出家后在镇江金山的一个洞中修炼。据《金山志》记载：“蟒洞，右峰之侧，幽峻奇险，入深四五丈许。昔出白蟒噬人，适裴头陀驱伏。”

于是，法海与白蟒斗法的故事就流传开来了。

李连杰饰演的法海 /剧照

唐代传奇《白蛇记》讲述的也是白蛇成精、化成美女迷惑人并害人的故事。故事传达的是众生不可为色欲所迷、人妖不可两立的传统道理。

明代冯梦龙的小说《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开始把蛇妖人格化，但这时的白蛇故事整体上还是蛇精害人的路数，且有较强的“狐媚”色彩。

剧情真正开始大反转，是在清代。戏曲《雷峰塔传奇》中，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分量逐渐增加。天平的一端上升，另一端必然下降。于是法海成了破坏婚姻自由的罪魁祸首。

而在清代中后期出现的弹词中，善恶观进一步颠倒，白娘子成了有情有义的女性形象。

近代大作家鲁迅先生的参与，也进一步为这种善恶标准定了调。他在1924年发表的著名杂文《论雷峰塔的倒掉》中称：“谁不为白娘娘抱不平，不怪法海太多事的？”

此后的白蛇故事，基本上都是沿着这样的方向和路径演化的。

如此转变，可谓“天翻地覆”。而这个过程，是民众集体智慧的凝聚过程。

1924年以前的雷峰塔 /资料图

民间故事的最大IP

比较四大民间传说故事，改成小说、戏剧，搬上舞台和荧幕最多的，无疑是《白蛇传》。并且在数量和关注度上，还有十分突出的优势。

尤其是现代影视艺术的出现，让《白蛇传》故事脱颖而出，风靡天下，真正是家喻户晓、深入人心。普及程度几乎有PK《西游记》的架势！

《西游记》衍生动画《大圣归来》/剧照

早在民国时代，《白蛇传》就被搬上了银幕。1926年上海天一影片推出电影《义妖白蛇传》，由传奇影星胡蝶出演白素贞。

最经典的《白蛇传》版本，无疑是1992年赵雅芝版的《新白娘子传奇》，成了几代人的童年记忆。其中的白娘子不再是魅惑凡人的蛇妖，变得美艳动人、温柔善良，褪去了妖气，增加了仙气。

赵雅芝版《新白娘子传奇》/剧照

此外，1993年徐克导演的电影《青蛇》，由张曼玉、王祖贤和赵文卓联合主演，给传统民间故事增加了几分武侠色彩。

进入新千年，大陆开始发力改编《白蛇传》。2003年推出了刘涛版《白蛇传》；2011年推出了李连杰、黄圣依版《白蛇传说》。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

黄圣依、蔡卓妍出演的《白蛇传说》/剧照

最近推出的富有东方神韵的动画电影《白蛇：缘起》，故事设定在了“前世”。人物形象也有改变，阿宣（许仙）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文弱书生，变成了一个纯真善良、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阳光少年。这是现代人喜欢的健康形象。

《白蛇：缘起》中的阿宣（许仙）很阳光 /剧照

在感情元素的处理上也有变化，将传统故事中白蛇找许仙“报恩”的逻辑调整为真正的爱情。阿宣为了小白（白蛇）不惜变身为妖，小白为了阿宣不惜失去千年修行。这样的浪漫爱情更符合现代人的爱情观。

该版本虽然隐去了法海的角色，但增加了鬼魅霸道的国师和蛇母，及长相可爱、身姿妖媚的双面狐妖等形象，也是一种新创造。从一片叫好的观众评议可见，这一改编是成功的。

宝青坊的双面狐妖 /剧照

“白蛇”为何大受欢迎？

整体来说，和其它民间传说不同的是，白蛇故事的逐渐成型和愈加丰满，不只是在民间流传中实现的，文学家和剧作者的参与，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而为什么他们愿意参与？那是因为白蛇故事有独特的魅力！

这也是“白蛇传”故事为何最受欢迎的原因所在：和其它民间传说比，这个故事更有生命力，且有跨时代的吸引力！

杨紫出演的《天乩之白蛇传说》/剧照

具体来说，《白蛇传》更有想象和创作空间，它的故事内容涉及人妖分野、情感纠葛、武打动作、佛法礼教等元素，提供了影视创作和呈现的广阔空间。

《白蛇传》的故事架构也更具开放性，能随意裂变与衍生，不断融入新意识、新观念，使自身有与社会风潮不断匹配的进化能力。

也正因为有这种能力，白蛇故事常讲常新，每一代人都可以有自己理解和认同的白蛇故事。

刘诗诗版《白蛇后传》/剧照

而其它三个民间故事，始终是一个基本稳定的故事结构，想做创新和改变难度很大，改变了也不容易被公众接受。

正因为有这样的独特魅力，才使得本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白蛇传“老故事”，受到一代代人的欢迎。

“小戏骨”版《白蛇传》/剧照

在大力弘扬中华文化的今天，《白蛇传》故事作为一个样本，给我们很多有益的启发：

创新不是胡编乱改，传承不是亦步亦趋，要不断扬弃，不断拓展，让文化瑰宝始终充满生机，真正活起来、火起来，成为滋养人们心灵的精神营养！

只有这样，文化的价值才能充分体现；也只有这样，我们的文化软实力才能不断增强！

动画版白蛇电影的创新元素广受好评 /剧照

如壁纸一样唯美的画风也是重要的加分项 /剧照 

来源丨羊城派

栏目主持丨夏杨

责编丨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