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广州制衣村内薄雾尚未散去,街巷间已涌动起暗流。
“日结500”“熟手四线”“整衣15”……上千位制衣厂老板手持招工牌,在招工广场列队。左手持衣右手拎裤,老板们在茫茫的人流中等待制衣工人前来询价。商量合适的,便领着到厂里上工。
来自广西的刘明德将招工牌高举过头顶,对着匆匆而过的人群反复吆喝:“大姐做过四线车吗?日结也行!”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鼎沸人声中——这里是华南最大的服装加工集散地。春节过后,制衣旺季随之而来,节后的用工大战再次在这里上演。
招工市场的人潮密码
工厂老板开启节后“抢人大战”
“全国纺织看广东,广东纺织看中大。”广州市海珠区中大康鹭(康乐村、鹭江村)片区以城中村和专业布匹市场为主,是广州最大的纺织加工和服装批发市场之一。
由于毗邻广州最大的布匹市场,以及多个轻纺城。在城中村老旧的握手楼之间,街巷蜿蜒之处,形成了上万家以小作坊为主的制衣厂。
每年春节过后,“制衣村”都迎来招工旺季,村内自发形成的“招工一条街”,颇具声名。过去,每天清晨6点开始到11点,街道两侧就陆陆续续站满了工厂老板,排着长队等待工人前来。密密麻麻的人群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但如今,招工一条街却显得冷清。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热闹的新招工市场。往年,制衣厂老板常在城中村内的巷道上排队招工。2023年,当地启用了新招工广场,现场设置招工站位区、找工通道、服务前台,有序引导供需双方,还通过场内白板、电子屏幕、语音广播等渠道收集、发布岗位。
来招工广场求职的制衣工人不少都是刚从老家过完年回到广州,他们行走在两排老板之间,一边问工资,一边摸着老板手里拿的厂里要生产的样品成衣。
清晨的阳光下,招工牌上的数字折射出某种隐秘秩序:平车工底薪6500元起,专机车位突破万元门槛,剪线头的杂工日薪也涨到了180元。来自湖南永州的美娟在三个摊位前反复比对,最终选择了一家承诺“量大”的工厂,“去年在老家带孙子,今年听说订单多了才出来的”。
制衣作坊主黄伟强的焦虑写在脸上。他清晨6点就来占位,手中的豆浆早已见底,“开年接了二十万件订单,现在十五台机器还空着七台”。这种供需倒挂构成奇特景观:老板们“举”着钞票追工人,而工人们却在摊位前货比三家。
同样前来招人的老周透露,今年订单跟往年比基本持平,略微上涨,但是有好技术的熟手工不好找。为了招人,老周表示,今年普工薪资同比上涨15%,技术岗位涨幅超过25%。
市场的躁动背后,是订单潮与用工的激烈碰撞。制衣老板王洪招的是缝袖口的零工,厂里急着供货,一天要招十来个人做零工。一件衣服两个袖口的工价是6毛,一人做450件。一个汉子上前来细致地看了袖口的工艺,得知缝制袖口还得分左右,摆摆手就走了;很快另一个汉子也来问价,聊了两句,便爽快地跟王洪走了。
比起受制众多的长工,前来找工的人们更偏向做日结薪资、自由流动的零工。如何从招工老板手上五花八门的样衣中挑选出性价比最高的工单,是他们与制衣厂之间暗中的博弈。
“日赚500元并非难事”
挑老板背后是对手艺的自信
“工人上街挑老板”“一天赚2033元的日结大神”,广州制衣村的种种“传说”在人们之间口口相传。
在这里,日赚500元并非难事,甚至有些手速快的工人能一天赚到七八百元。“零工当天结账,灵活。长工要一个月才发工资,但稳定。”老陈到广州做制衣已经10多年,去年12月回了老家,直到元宵后才回到广州,这几天他一直在物色合适的零工。
老陈熟门熟路的边走边看,不时停下脚步,拿起老板手里的样衣端详。衣服的布料、样式,甚至有几条缝线、几组花边、几个衣兜,都是他们要反复考量的,因为这些决定了做工的难易程度,也决定了每件衣服的耗时和工费。
比起立即进厂做长工,在开年的头一个月,老陈更倾向于打零工:“广州这里工厂多,招工多,工资也高。我技术好,不怕找不到工。准备先做一个月的零工,再找份长工。”
刘伟是1994年出生的年轻人,在2021年踏足广州,先是在康乐村扎根,后来又移居到大塘村。如今,他已经练就出一身绝技,只要瞥一眼衣服的样式,便能车缝出如出一辙的复制品。尽管他的速度并不算最快,但每天也能轻松赚得500元左右。
“零工、日结收入万元在这边是常态。”来自湖北的王桂香笑着说,她带着三个同乡姐妹穿梭于摊位间,手中的笔记本记满招工信息。她摸着摊位上的样衣说道,“这种带弹力的面料,没三年经验根本踩不好线。有手艺不愁挣不到钱。”一身好手艺给了王桂香挣钱的底气。
经历了三十多年发展,中大纺织商圈附近的康乐村、鹭江村,已成为制衣行业的集聚地。康鹭制衣行业已经形成“上午采购、下午生产、隔天出货”的现货供应模式,而灵活的快招、日结的招工模式十分契合这种现货供应模式。
康鹭新招工市场的工作人员介绍,近期招工市场每天约有1.6万的人流量,日均成功对接约3000人次。
文 | 记者 周聪
图 | 记者 宋金峪 实习生 曾天
视频 | 记者 曹颖杰 实习生 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