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南风扶摇万里，自海而北。历海而棲于湖树，湖气云蒸而遮衡岳，岳上之鬼老病莫敢行于江湖之上，唯望月而叹。
南风北行，凡所途径，山木萎靡，泉流如泣，市井寂然，道茂杂草。山林间树低草高。摇曳而舞。至一亭，上书“醉翁”，滁山所在，欧阳公所造亭也。
亭上草茂如树，见南风，一高岸老草望风而拜。曰：“惠君何来迟也？去岁雪积霾重，赢弱之草冻而夭，春来未发。吾等老残，居山亭而有亭遮寒雪，以待君来，今幸得见。”风曰：“草亦有老而不死者乎？吾常见盛容之草，未见草中老者也。草有不死者，岂阅世之草风而有可闻乎？”草太息而言，曰：“敢有不敬乎？请坐而为君言之。”
风坐亭上，观滁山之巅，回望而视草。曰：“老者但言之。”草再拜风，曰：“子列子言：天地之道，非阴则阳；圣人之教，非仁则义；万物之宜，非柔则刚，此皆随所宜而不能出其位者也。以草观之，风，天地之行气，万物之化育者，动则鼓，静则宁，携云气而化雨雪，寒结热散。上旋九天，下荡苍海，闻其声而不见其形，寻其迹而不见其踪。风之所行，无时不化。草，地之微细之载，四时而生，春夏茂长，草芥之荣，四季一回，但存其根生而复生也。然风吹草动，风移草化，人言，君子德风，小人德草，上有所率则下有行，上有德则下有礼。”
南风问曰：“然今之草何以不德化？”草曰：“君岂明知故问乎？有君子风，亦有小人风。君子风德化，小人风逆化。四季而小人逆之，故冬雪夏飞，夏草冬生，阴阳未颠而四时乱行。居上者人皆以为君子，然或有小人邪逆沐猴而冠居上者，貌君子而实悖德残横暴逆之徒也。悖德以为德，则下多私欲所嗜者，山川泽田多生逆物，虫不冬眠，草不冬萎，夏不长物，秋无所收。其河污田溃，人心难正而其命多舛，草杂生而处，久失德教，见惠风而不动，见尊亲而无敬，见逆风而影从，草之失德教久矣。吾幼时见君行于陌上桑林，见人德物丰，习而德化，今居亭而老。然吾独立亭下，望滁上雪积而化数十年，今苍然如枯蒿，肤如龟裂，念吾草之先，居陇上周塬，飘风南移，距今已二十世矣。吾后之不化，以草为树，伐刃所至未远矣。”
南风笑曰：“老草，老而不僵，枯而不朽，汝知者也。上无德风，下无德草，信矣。”
半湖居主
2025.5.9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