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1日,美国纽约布朗克斯区,医护人员将患者送入医院 新华社发
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李国辉 实习生 吴晓莹
海外疫情仍在持续全面暴发,美国纽约已成为世界疫情的“震中”,确诊与死亡人数仍在不断上升,来自纽约州的华人医生杜云怡(应受访者要求使用化名)告诉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美国疫情的严重源于早期从官方到民间的“不以为然”。她认为,病毒不是属于某一个国家的,每个国家都需要有自己的承担,中美之间以及与其他国家之间,需要更多的合作与信息共享,共同解决问题。
纽约州疫情也有“冷热不均”
来自纽约州汤普金斯郡的一个大型社区医院内科住院医生杜云怡曾在中国的三甲医院和新加坡的医疗机构工作过,她告诉羊城晚报记者,自疫情暴发后,她就取消了原本定好的休假,并投入了医院的急诊工作中。
如今,纽约市的疫情让人揪心,但纽约州的各个地方并非同样水深火热。杜云怡表示,汤普金斯郡位于美国中部,总确诊人数100多人,其所在的医院目前只有6名新冠肺炎病人住院,其中4人在ICU接受治疗。为了支援纽约市已经出现严重挤兑的医疗系统,医院已经派出了至少有8名医生在内的医护团队前往纽约长老会医院,或将接管其中一个病区。与此同时,医院已经腾出了10张以上ICU床位,或将接收更多来自纽约市的重症患者。
杜云怡说,在美国疫情持续暴发后,来自当地大学、社区的人都向医院捐赠了大量的防护物资,其中本地社区的华人团体不仅自发组织起来捐钱捐物,还向医院捐赠了上万个口罩。为了保证对医院的持续供应,不少当地社区的志愿者还自发组织起来,在体育场上摆开缝纫机,给医院制作用于病人的口罩。
她特别告诉羊城晚报记者,此前“病毒源头论”闹得沸沸扬扬,但她所在的医院和她认识的医疗界人士、居民、患者,都是以科学的态度看待病毒的传播,知道中国和美国的病毒分型都不一样。杜云怡认为,美国的一些政客和媒体喜欢“作秀”,但科学界和有学识的人不会因此而失去判断力,更多的人相信权威科研机构的分析。
与此同时,1月底开始武汉疫情暴发后,国内各省市纷纷派出医疗队前往支援,4万多名中国医护人员不计生死、不计报酬自愿报名前往,她认识的许多美国医生都为此感到震撼,称这是一种英雄的行为。
中美之间需要信息共享共同解决问题
截至4月13日,美国的确诊人数突破了55万,美国总统甚至宣布50个州进入“灾难状态”。杜云怡认为,这在美国是“史无前例”的。如今,美国的失业率已经到达了很高的状态,宣布进入“灾难状态”应是针对美国经济的保护和应对的政策。
杜云怡认为,美国疫情之所以如此严重,在于早期过于“不以为然”,从官方到医疗机构到普通民众,都轻视了新冠病毒的传染性和破坏性。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美国最早对中国发布了旅行禁令,却没有对欧洲疫情的暴发进行有效应对。
杜云怡认为,病毒不是属于某一个国家的,每个国家都需要有自己的承担,中美之间以及其他国家之间需要共享信息,共同解决问题。美国医疗专家非常愿意学习中国的经验,但由于中美的语言交流障碍以及诊疗程序上的差别,许多来自中国一线的治疗经验无法很好地传播到美国。即便是翻译成英文的一些诊疗方案,也由于在名称、用药流程等方面完全不一样,导致参考过程中比较费力。
杜云怡说,她希望中国能在疫情防控与治疗上总结出更多具有数据支撑的经验,给全球疫情的控制提供更多的参考。“中国在切断感染源和传播途径等方面给世界提供了样本,但如果能够给世界提供更多基于数据的治疗方案,对世界的贡献会更大。”
【对话】
A 针对“病毒源头论” 身边美国人更相信科学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您认为,为什么美国的疫情会出现如此大范围的暴发?
杜云怡:刚开始的时侯,美国确实没人想到过这个病毒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们甚至认为这是流感或类似流感的一种病毒。大家有点不以为然,不单单是政府方面没有一些强有力的措施,医疗机构和医护人员也普遍是这样一种观点。所以,美国在一些防护上的准备做晚了。此外,美国其实很早就对中国实行了旅行禁令,却没有对欧洲疫情的暴发进行有效应对。欧洲疫情暴发后,有一段时间美国的机场是爆满的,大量的人从欧洲飞到美国来,且都没有防护措施。我觉得这部分欧洲人可能对后面美国疫情的暴发起了很大的影响。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中美的官方与民间此前在“病毒源头论”上有一些碰撞,您身边的美国人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杜云怡:我在医疗系统里,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质疑说这个病毒是从中国来的,病毒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而且现在美国的病毒分型也与中国的不一样。我接触过很多病人,他们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病毒的源头是不是武汉,也没有质疑过病毒到底是人造的还是天然的,我想这在大部分人心中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质疑的问题,他们更相信来自科学的数据和研究到底病毒源头是哪里。包括有病人问我,听说这个东西的中间宿主是穿山甲,通过穿山甲传染给人类,这是不是真的?
B 针对全球疫情 中美应合作共同解决问题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您认为中国和美国以及与更多的其他国家之间,在疫情的处置和救治上有哪些经验可以互相借鉴?
杜云怡:病毒不是属于某一个国家的,每个国家都需要有自己的承担,中美之间以及与其他国家之间需要共享信息,共同解决问题。每个国家都有很多经验是值得学习的,哪怕不一定能够在另外一个国家实施。
比如中国很早就对武汉进行了封城,阻止了传染源向其他各省市和世界其他国家的传播,大量医护人员从各个省市去支援武汉,义务支持、义无反顾,不计生死不计报酬,去面对一个未知的病毒,这个举动在美国人看来是非常英雄主义的。然后还有针对疫情防控的一系列措施,都是非常值得借鉴的。
而在美国,早期虽然控制不力,但是现在也有了很多的成果出来,比如现在已经有试剂盒能够在5分钟之内检测新冠病毒,这让我比较震撼。在整个纽约州,还把检测下沉到社区,建立了drive through,即流动车辆检测点。很多轻病病人都要求在家里待着,所以我们在医院门诊现在都是用远程医疗系统。一些治疗新冠的药物也在临床试验,开展得如火如荼。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国内的疫情暴发之后,有4万多医护人员自愿请战去支援湖北和武汉。纽约市的疫情暴发之后,我们也了解到有很多医生自发去纽约支援。您和身边的同事怎么看待这一现象?
杜云怡:国内疫情暴发的时候,很多医生都会来问我,是不是国内其他地方的医生护士都自愿去支持武汉,他们都觉得这是非常伟大的一件事情。在美国虽然支援纽约的人也很多,但可能不会达到中国那个数字,大部分都是以个人的名义。美国有私人医院、非营利性医院、教会医院等不同体制,雇佣体系跟中国不一样,医生自发去纽约市支援,可能就必须辞掉当前医院的职位,或者去支援后不知道原来的工作还能不能继续,可能要重新找工作。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医生去纽约支援,我觉得他们同样是很伟大的。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在治疗经验上,中美之间是否可以相互借鉴?中国的治疗经验是否可以为美国的医生提供可供参考的方案?
杜云怡:我认为美国人其实是非常愿意学习中国的经验的,我们医院的传染科医生、 ICU的医生,他们早期都会问我说,中国在治疗上有什么经验、有什么好的主意能否跟他们分享一下。我确实也跟他们分享了挺多,包括国内的诊疗指南和方案。
但我觉得存在的一个问题是,中美两国之间在语言交流上有很多不畅,很多中国一线的治疗经验都没有办法很好地传播到美国。或许中美科学家之间很多人在沟通,但中间还是存在比较多的障碍。
还有一个问题是,一些中国医生比较偏向于经验,但可能还未进行数据的研究。而在美国会比较讲究数据上的证据,比如说有多少例病人用了俯卧位以后是有效的等等。所以我觉得,如果能够给世界提供更多基于数据的诊疗方案的话,中国对全世界控制疫情将会有更大的贡献,我也很希望来自中国的经验能够让更多美国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