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高考终于要来了。对于中国家庭来说,即便是在这个求学通道更多元的年代,高考依然承载着太多的含义。
2020高考,注定特殊。寒假几乎放到了夏天、课堂搬到了家里、高考推迟了一个月……过去这半年,中国的学生和家长经历了太多“改变”,教育方式和亲子关系都在不断接受着挑战,而对于“家有高考生”的家庭来说,这种挑战无疑更明显。
7月3日,北京十二中老师布置考场。该校共设标准考场33间,备用考场3间,将有660名考生在此考试。 中新社记者 富田 摄
最短的学期,推迟的高考
7月7日,北京101中学的高三学生小雪和翼博都要走进高考考场。居家备考3个星期之后,今天,他们将在高考考场上再次和同学相聚。
3周前的6月17日,北京市教委新闻发言人宣布,北京全市中小学、幼儿园实现静校。小雪和翼博的高三校园生活就这样戛然而止。
从“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高三年级返校复课,到整个高三生涯结束,仅有51天。在外人眼中,他们经历了“史上最短高三学期”。
和绝大多数中国家长一样,对小雪的妈妈王子珍来说,过去的半年里,“孩子什么时候开学”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漫长的寒假从1月中旬放到了4月底,等待开学的日子里,王子珍看着新闻上其他省份陆续开学的消息,心里有些着急。
“教学是一个互相反馈的过程,在课堂上,老师和学生的互动性更强,问题也能得到及时解决。”王子珍迫切地希望女儿能返校,她始终觉得网课的效果有限,而返校后,班级备考的紧张气氛会更浓一些,学生和老师的联系会更密切些,课程复习节奏更紧凑些……总之,在家上课,哪哪都感觉不对。
4月12日,北京市的高考时间确定,7月7日至10日进行考试。王子珍一方面为女儿多出来的一个月复习时间感到幸运,另一方面又担心战线拉长一个月,孩子最后的压力会更大。高强度的复习状态下,她眼看着小雪脸上的笑容少了,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不少。
北京市高三年级终于可以在4月27日返校。不过,真的要开学了,王子珍又担心,这么多人返校,会不会交叉感染?其他家长也在群里问来问去:是不是安全?开学怎么上课?能保证1米以上的安全距离吗?
复课后,学校把一个班拆成了两个班,每间教室不到25人。上课时,将讲台上的屏幕调到一个频道,老师在两个班之间穿梭,课程同步进行。
这样的状态仅维持了不到两个月,随着6月北京疫情反弹,孩子们又被迫离开校园。静校的通知来得突然,老师们匆匆忙忙印题,一大叠一大叠地发卷子,原本的教学计划被打乱,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在最后时刻帮孩子们查漏补缺。
最后离校的那天,和家长与老师们的紧张不同,小雪和同学们互相在校服上签名、写寄语,让匆匆的毕业季尽可能多留下些纪念。
资料图:6月18日,浙江省杭州第二中学三名高三学生在图书馆自习。 中新社记者 王刚 摄
当课堂搬进家,青春期撞上了更年期
对大多数中国家庭来说,“网课”是今年上半年绝对绕不过的关键词之一,线上教学的形式,不仅把老师变成了“主播”,更考验着千千万万家庭的亲子关系。当课堂搬进了家,家长们前所未有地深度参与着孩子的学习过程。
小雪是美术生,参加完艺术联考回归课堂的时候,学校已经结束了第一轮冲刺复习,所以上网课时比较吃力。为了赶上大家的进度,她每天上完学校的网课后,还要恶补之前的课程,天天熬到凌晨一两点,每天的睡眠时间不到6小时。
王子珍每天早上不忍心叫女儿起床,总想着能多睡5分钟都是好的,网课8点开始,她7点55才叫小雪起床。
“孩子真的累坏了。”王子珍说,一边心疼女儿太累,一边又为小雪薄弱的文化课着急。为了提高效率,她帮女儿请了单科一对一老师进行补习。
正在学习的小雪 受访者供图
3个月的废寝忘食之后,小雪赶上了大家的进度,考试排名在班里也逐渐靠前。可即便这样,但凡有点空闲,王子珍都希望女儿能把时间用到学习上。
“网课很依赖学生的自觉性。”王子珍通过小雪的老师了解到,在上网课的过程中,总有学生会悄悄拿起手机看,或者跟同学发信息,有的甚至上课中途睡了过去。发现孩子学习效率低的家长当然不能忍,要么陪着一起上课,要么在发现孩子开小差的时候耳提面命。
“孩子焦躁,家长也焦躁,真是青春期撞上更年期!”王子珍说。
不过,对翼博而言,上网课反而更适合自己。起初,他也是希望开学的,想通过集体复习找到节奏。但随着复习进入后半程,翼博认为,自己更需要整块的、自主复习的时间,根据自己的情况,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
学校的复习毕竟是针对大多数人的,在校的时间也会被分割成碎片,无形中浪费掉。上网课则不同,他可以关掉声音,做自己想做的事。
翼博的妈妈付雪洁虽然对儿子的学习比较有信心,可还是忍不住时常去儿子房间里看看,有时候,付雪洁像是在安慰儿子,又像是在跟自己对话:“没关系,放轻松……”
图为北京十二中老师布置标准考场。 中新社记者 富田 摄
别样的陪伴,是无奈之举,却弥足珍贵
这半年,对于很多高三年级的家长来说,应对应接不暇的变化就是生活常态。
什么时候开学,网课怎么监督,高考会推迟吗,艺术类专业课怎么考……这半年,王子珍所在家长群里,大家讨论的话题一波换了一波。直到临近考试的这几天,家长之间还在不断确认一些赶考细节:孩子紧张导致体温偏高还能不能进场,考场的空调会不会直吹孩子,需要提前多久到考点测体温……
“熬”,王子珍屡屡提及这个字。“身心都在煎熬,一波一波的事情。”女儿上高三后,王子珍全家在学校附近租住了下来,小雪学习时,家长也陪着学习,整个家都围绕着她转。
高考是全家的战斗,像王子珍这样考前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家庭有很多,周围的房租价格也被炒了起来,老破小的50平米小两居月租要8000元以上。
虽然付雪洁觉得自己对待儿子高考这件事已经是平常心了,但在翼博眼里,妈妈还是过于紧张。
过年时,母子俩出国和爸爸团圆,避开了国内疫情最严重的时候,过了一段顺遂的时光。但回国后,按照规定,两人必须单独隔离14天,付雪洁想争取和儿子居家隔离的请求遭到拒绝,在翼博的描述中,妈妈几乎是在用吵架的方式和工作人员一遍遍强调家里有高三考生,耽误不起。他说,从未见过那样的妈妈。
集体隔离的第一天,付雪洁就放心不下儿子,违反隔离规定,偷偷跑去儿子的房间探视,被工作人员教育了一番。
家里所有人的需求都被放到儿子之后,“翼博要高考”这句话几乎成了拒绝其他事情最主要的理由。儿子的身心健康也成了付雪洁最关注的事情。
第一次模拟考试中,翼博的英语罕见地失利了。压力大时,他一度不想上学,正上着英语课,忽然就哭了。付雪洁知道,面对好强的儿子,“不要紧张”是一句废话。
“这种时候大家都紧张,关键是如何处理好情绪,积极调整心态。”她拉着儿子外出散步,听他倾诉学习中的苦闷,分享学习过程中得到的快乐,自己也调低期望值,就当下的情况而言,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慢慢地,到了第二次模拟的时候,翼博的状态已经完全恢复了。
谈及特殊的这半年,付雪洁和王子珍提到频率最高的词汇是“陪伴”。对于亿万中国家庭来说,这段特殊的居家亲子相处时光,是无奈之举,也却弥足珍贵。(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为化名)